掀開厚厚的窗簾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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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蘭陽平原的雨依舊細細密密的下著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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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據說這陣子的雨都是這樣的。
民宿裡的旅客們都已經先行離去了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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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我打理一下自己和簡單的背包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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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推門走到客餐廳。靜靜的客廳裡兩隻巨大的玩具熊伴著白色的鋼琴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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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彷彿一場演奏會剛剛結束。這家民宿的主人很喜歡音樂,這架白色的鋼琴常常傳出美妙的琴音。女主人見我走出來便笑嘻嘻地說,昨天晚上還在電視節目上看到我,不過她沒有看完就睡著了,她說每天晚上都是這樣睡著的。看著電視上那些人說三道四,聽著滴在屋簷的雨聲,工作了一天的疲累身心沉沉睡著,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,全新的旅客全新的雨。
女主人在餐桌上放了宜蘭的小吃當早點,然後啟動音樂,她說,吃完早點就送你去百果樹紅磚屋和黃老師碰面,他會在那兒等你喝咖啡。悠揚的童音如天籟般齊聲響起,是羅大佑的〈童年〉,北京天使合唱團的合唱專輯之一。音樂真是奇妙的東西,瞬間將人引入一種無法自拔的懷想思念裡,〈潑水歌〉、〈快樂地向前走〉、〈西風的話〉、〈露莎蘭〉,過往的時間壓縮成一個舞蹈歌唱的天使,將我帶回到學生時代拿著音樂課本學唱歌,或是參加救國團團康活動的無敵青春。我忽然有點不忍離去,不忍離去那早已遠颺的懵懂。我告訴自己說,聽完了最後一首歌,就像老師點完名一樣,再起身離去吧。
黃春明像是守著故事屋等著給孩子說故事的守門人,他果然準時在百果樹紅磚屋等著我,小小的舞台上已經架起了說故事的道具,今天的故事是黃春明的童話《短鼻象》。我是昨天晚上這裡的說書人,說完故事後在宜蘭員山優勝美地音樂民宿過了一夜,其實只是不忍立刻離去而已。黃春明望著屋外越下越密的雨有點憂心地說,很多人會臨時取消來這裡聽故事。我們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喝著咖啡,黃春明啟動的話題是人類隨著醫藥的發達,拖延了在世上的壽命,所以要多回饋這個社會,要懂得自愛,要做個可愛的銀髮族。這時黃春明忽然接到了一通電話,是一個以兩岸高中生為主的文化探索團正經過這裡,想下車參觀一下百果樹紅磚屋,打通電話試試看運氣。黃春明說,就過來吧,歡迎。我正在這裡。
三分鐘後,一輛大型遊覽車停在紅磚屋門口,一群像麻雀般的高中生嘰嘰喳喳濕濕答答的湧了進來,領隊的兩位老師發現我和黃春明都在,很開心地對學生們宣布說,一次巧遇兩個台灣作家,看來要更改原定的參觀行程了。原本還擔心會冷清的早上,因為這群七八十隻麻雀忽然飛進來,大家搶購黃春明著作要作家的親筆簽名。原本清靜的屋子被弄得天翻地覆好熱鬧。有位來自大陸的高中女生看著我在一張面紙上寫了一個字,很崇拜的問我說,這張面紙送我好嗎?
當一切恢復安靜,這些意外闖進來的麻雀們,就跟著宜蘭的孩童們一起聽黃爺爺講故事,我也只好改變原本的行程,留下來充當臨時的助教了。,